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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fire #1:逃离黄石公园

Tianxi OKTim 2022-07-10




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和环境变化,我决定停止在知乎写作和发表作品,并且删除了在知乎过去七八年中的所有文字。其中一些我认为值得保存的文章,我将会陆续的重发在公众号。这些被删除的文章将会被打上 #Campfire 的标签,并且会附带一些现在的思考和笔记。

《逃离黄石公园》是我为自己的作品On the edge写的阐述,曾在2019年发表于知乎专栏。On the edge是我尚未完成的一件作品,它是阿拉斯加项目中的第三个部分,大体上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于边缘生活的幻想景观。最近我已经在准备开始制作On the edge的手工书,在此之前它已经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沉淀。


如今知乎也俨然已是另一座“黄石公园”,一个互联网的旅游胜地:


在黄石公园所目睹的景象让我感到焦虑不安。一个赫赫有名的国家公园,必然遍地都是游客。有时候它倒不像是一个国家公园,而像是一个商场,人们在这里购买一些自然产品的观看权。他们拿着相机,用各种花样拍照。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喊叫声,我懒得去分辨他们究竟在喊什么。有洗手间的停车场上散落着有很多垃圾,也有许多看起来刚睡醒的人,在迷茫的观察四周。从一个缓坡上慢慢开下来,不得不走的很慢,因为从挡风玻璃看出去不停的有行人在前面穿过,被堵住的车在路上排成了长队,各种音高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许多旅游大巴在附近出没,车身上印着各国文字,引擎低沉的嚎叫此起彼伏,伴随着柴油味和偶尔扫过的炙热的风。“










2014年七月的某天,我和Y在黄石公园。


我们刚结束在蒙大拿冰川国家公园的几周露营生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靠吃MRE*饱腹,偶尔从山上开车下来到超市买几袋香肠,晚上用篝火烤了吃。时间一久,这种荒野的生活就让两个现代人看起来很狼狈,甚至有一天我们还在山上的林子里迷了路。蒙大拿七月的山间是会下雪的,迷路竟然是因为一场雪覆盖了我们来时的路,后来只得沿着一条山上的小溪走到了山下的湖边才慢慢摸回营地。


在野外的时候,人会对篝火产生一种特殊的依赖,仿佛是来自最深的本能。篝火可以驱散湿气与寒冷,烟雾在此时也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因为烟可以让蚊虫和野兽远离。因为这样的缘故,烟火气在野外顿时有了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离开蒙大拿,稍往南开,就到了黄石公园。


在黄石公园所目睹的景象让我感到焦虑不安。一个赫赫有名的国家公园,必然遍地都是游客。有时候它倒不像是一个国家公园,而像是一个商场,人们在这里购买一些自然产品的观看权。他们拿着相机,用各种花样拍照。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喊叫声,我懒得去分辨他们究竟在喊什么。有洗手间的停车场上散落着有很多垃圾,也有许多看起来刚睡醒的人,在迷茫的观察四周。从一个缓坡上慢慢开下来,不得不走的很慢,因为从挡风玻璃看出去不停的有行人在前面穿过,被堵住的车在路上排成了长队,各种音高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许多旅游大巴在附近出没,车身上印着各国文字,引擎低沉的嚎叫此起彼伏,伴随着柴油味和偶尔扫过的炙热的风。


我心态崩掉的时候,一般看起来可能还是很冷静的。高中时,有个跋扈的英语教师曾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来形容我,这算是她给我的最高评价了。


我跟Y说,我们走吧,这里太噪了。可是他坚持想要看看黄石公园,并且,似乎也并不是非常介意这些游客制造的喧嚣。在我一意孤行想要逃走的时候,他很沮丧的说,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可我还是冷静的。


天黑的时候车停在老忠实旅馆的门口。这个位于黄石公园中心的酒店,无疑是整个公园里位置最佳的住所,但对于这次旅行,我们无法负担每晚近四百刀的房费。附近的露营地也是没有位置的,据说要提前一年订才能订到。所以我们决定晚上找个偏僻的停车场,然后睡在车里,这是我的主意,因为我以前经常睡车里。


虽然是在夏天,但是在黄石这种地方只要太阳稍微落下去一点你就会感到冷。天已经黑了,我们在老忠实旅馆门前的停车场做了一些准备。说是准备,其实就是到酒店里去借用下洗手间。


我观察了一下酒店附近走动的客人,他们好像都很年轻,有许多亚洲面孔,我听到其中一些人在用中文交谈。我想,大概年纪大的人都早早回去休息了吧,而这些更有活力的年轻人则玩到天黑才回来。酒店的门窗中透出一些暖黄的光,在薄薄的雾气中散开,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从远处看,四周完全被黑暗笼罩,而那酒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在深夜快要燃尽的篝火。周围是一种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寒冷,而这种寒冷让酒店的暖光有了轻微的引力,仿佛它正在拖着你过去。


我在车中等待的时候,几个很衣着光鲜的人,在我车前经过,嬉笑着,愉快的推开酒店的门,很快消失了。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2019年1月。我时常会想起五年前在黄石公园的这段经历,那种感觉很复杂,大概是一种清贫的感受以及它携带的冷淡,或者孤独什么的。谈不上刻骨铭心,但是那个寒夜的冷风和酒店的暖光似乎总会在我的许多回忆中偶尔闪现一下。


而许多冷淡的感受总会以不同的形式偶然浮现,一些过去太久的事具体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种感受还是没有消散。就像是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梦的内容,但是梦的感受却还在,甜蜜的或是恐惧的,奇幻的或是慌张的,一个强烈的梦往往会让你在前半个早上都带着它的感受。



* * *



不愿被社会及其规则规范的人,例如曾生活在瓦尔登湖畔的梭罗,又像是Chris McCandless*,或者是《刀锋》里的Larry,拒绝规范几乎就意味着总是要与冷淡为伴。而过去,我正在越来越适应各种形式的冷淡,比如北方某个偏远村庄的寒冷空气,或者大城市中巨大的户外显示屏发出的那种冷光,还有在那下面活动的像是NPC一样的陌生人。我多少对现代的生活方式有种怀疑,或者说我试着远离那种竞争式的生活方式和所谓的主流。这就像是一种安静的对抗。



我最近完成的作品,《在边缘》,就是对这种冷淡感受的抽象。


在这些图像中,我除去了所有不必要的符号和标记,比如字符,商标或者其他多余的信息。这些照片被融化的蜡液处理,蜡让他们拥有了天然的透明感,并且在照片的表面形成了具有动态感的笔触。每一张照片的蜡层都有不同光滑度和纹理,分别对应着图像所带来的情绪。


说是抽象,是因为它是一个由现实世界的片段拼凑而来的,虚构的世界,所以无关地点,也无关时间。我总是徘徊在这两种边缘,文明的边缘,或者是自然的边缘,就像是一个流离的人,寻找一个可以定居的地方或者是一个可以隐匿的地方。但无论在哪个边缘,不得不面对边缘的主体所制造的暴力,比如社会本身的精神暴力,或者自然的原始暴力。


那是一座永远无法逃离的黄石公园。



注释:

MRE:即Meal Ready to Eat, 一种美军的野战食品。

Chris McCandless:《荒野生存》的故事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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